和向芽一模一樣的聲音一出來, 她的腦袋像“轟”一聲炸掉，全身發麻。

電話另一頭究竟是誰？真的是她嗎？

向芽呼吸漸漸急促，她急切地問：“你究竟是誰？！”

電話裏頭沒有呼吸聲, 那頭久久不說話，直到電話傳來刺耳的電流聲。

“餵？餵！”

電話無法再接通。

向芽有些氣餒地掛斷電話，她怔怔地看著亭外正前方, 就在數秒前, 張繁宇活生生地在她面前消失, 連帶著那輛醜萌的黑白斑點小電驢。

外面李飛馳的記憶快要完全被另一個身份取締, 呆在原地, 目光迷茫地看著周圍一切。

向芽定了定心神，收拾好情緒，才推開玻璃門, 走出來撿起車鑰匙。

機車出乎意料地一直跟隨著她。

她途徑李飛馳, 道：“和我聊聊這裏吧。”

徹底變回小鎮居民的李飛馳認出面前的女生, 是他被可怕東西追殺時, 給人家脖子踢出個窟窿的女生, 他嚇得不敢動，但雙腳還是怕得忍不住發抖。

哪裏像平日裏憨憨地跑上來和別人自來熟的樣子。

向芽瞥見有些心累, 看得出李飛馳是很怕她了, 心想剛才張繁宇面對另一個記憶的她時, 他是不是也是這麽心情覆雜。

她靠在機車邊，環顧各處, 確定無可疑人物，幹脆假裝冷面恐嚇“男高中生”李飛馳。

“說說你為什麽進去麻將館裏？”

“我是被我同學帶進去的……”李飛馳不敢有半點隱瞞。

“你爸知道你和那些人認識這件事嗎？不怕自己連累你爸？”向芽根據先前李飛馳透露出來的信息, 稍微重改一下信息, 用來詐詐他。

李飛馳沒想到對方神通廣大到知道他的身份, 他驚訝地張大嘴巴。

“不……不知道。”他結結巴巴地回答。

向芽皺眉，又回想起剛才電話裏頭的“自己”讓她留在1994年，究竟是為什麽呢？這裏難道有什麽事情需要她優先去解密？

話裏還用到了“請”字，這個字說實在的讓她覺得有些奇怪。

她將疑問藏在心頭，心想自己起碼可以從這個有鎮民記憶的李飛馳身上入手調查永平鎮。

剛才張繁宇臨走前讓他們去找洛焰平，但關於洛姐的信息向芽現在一概不知。

最能知道她在哪裏的張繁宇此時又不在，看起來她是很難完成這個任務。

但向芽很快想明白張繁宇會說這話的意思。

剛才她去給大家描述新記憶的前期，一直代入的是自己，她以為自己的鎮民身份也是叫向芽。

為什麽鎮民記憶會強烈到融合試睡員的記憶？

是因為大家都認為多出來的那份記憶，裏面的主人公就是自己。

尚未清醒時的向芽尚且如此，李飛馳也應是這樣。

張繁宇是想到這一點，才會讓她和李飛馳趕緊找洛焰平。

因此，李飛馳就是她現在在這個時空的向導。

想通這一點，向芽試探問道：“你叫李飛馳是吧？”

李飛馳不安地點下頭。

確定身份通用，向芽心定了大半，她問：“鎮上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洛焰平的女生？”

李飛馳一聽到這個名字，驚恐得不停在發抖，再不敢多說一句話。

“怎麽了？”向芽心裏劃過不妙，厲聲追問。

“她是我們學校的大姐頭……”李飛馳囁囁嚅嚅，“也是今天帶我去麻將館的同學的姐姐，那家麻將館就是他們家開的……”

聽到這裏，腦海中屬於小莉的記憶突然清晰了一部分。

向芽看到小時候的“自己”又一次被帶到麻將館裏，有陷入迷幻的癲狂男人想撲過來，她閃躲不及，突然，有個比她高了不知道多少的女生站在她的身後。

狠狠一腳踹到男人的心窩上。

“艹-你媽……”

男人吃疼地窩在跌落的墻根處，繼續嘻嘻哈哈狂笑。

高個女生拽著向芽瘦小的手臂，一路經過癱坐在地上，數個癡迷囈語、試圖伸手攔住她們的吸-毒者們，而這些人，通通都被女生用力踢開。

直到來到麻將館的後門，高個女生松開捏紅的小女孩的手臂，冷冷地說：“滾回你家去！”

那個女生，在向芽的記憶裏，換上的正好是洛焰平的臉。

……

現實世界中，半夜一點。

白樂賓館外突然出現一道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人，她身上好像被霧水沾濕，衣服和頭發都有些黏糊地沾在身上，她就這樣站在門口。

目光幽幽地盯著裏頭打瞌睡的男前臺。

過了會兒，才朝裏面走進去。

甫一進門，林經理一邊梳著油頭，一邊現身。

“不好意思，今晚酒店住滿人了，沒空房接待客人。”

女人平靜地看著林經理，道：“我不是來住房的，我是來處理一下夢境的。”

林經理楞住，慢慢放下梳子，皺眉盯著她。

“你是……”

女人笑了笑，她似乎能透過偌大的室內空間，看清發生在夢境裏的一切。

半晌，她說：“我想借一下賓館的電話。”

林經理神情覆雜，做出一個請的動作。

女人靠近櫃臺，男前臺還在打瞌睡，還是一副沒留意到前方有東西出現的半夢半醒狀態。

她看了前臺一眼，拿起話筒撥通夢境裏的電話。

電話很快被人接通。

女人好似看到夢境正發生的一切，那時張繁宇快要輪轉回原來的夢境去。

而向芽走進電話亭裏舉著電話筒聆聽。

“餵，我是向芽，請你留在1994。”

女人的喉嚨裏發出和向芽一模一樣的聲音。

……

佳佳孤身一人走在街道上，她不明白自己在大半個小時前，明明還能感知到姐姐的存在，但現在屬於姐姐的氣息卻不在這個世界裏。

她皺眉觀察街道的事物。

一切陌生，連臉熟一點的試睡員都沒碰見。

幸好，周邊路人發現不了她的存在，大家都有條不紊地地做著自己的事，就像是佳佳本人走進活人的世界裏，那些人都發現不了成為鬼的她。

佳佳斂目，心想：‘既然姐姐暫時找不到，那我自己就先去幫她調查夢境真相。’

她停在街道中心不再行動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逐漸被黑色爬滿，純黑的眼珠子極其緩慢地轉動。

在佳佳的精神世界裏，她的精神力量正在幻化成類似光束的東西，一下下穿透前方，建築物在她眼中虛化，世界光景清明，視野幾近被乳白色填滿。

直到乳白色的視野中，有數痕淺淺的黑跡劃出長道。

黑跡很淺，可在底色為白的世界裏十分顯眼。

佳佳皺起眉毛，她的力量嘗試觸碰這些殘餘的黑痕。

但她一碰到這些和厲鬼怨氣力量十分相像的東西時，自己的力量反被拖進細細的痕跡口，不停被吞食。

‘這不是夢境厲鬼的東西！’

佳佳眼裏閃過驚疑，她立即收回力量。

然而，一個比墨汁還濃郁的圓點仿佛從高空中墜落，驀地滴落在佳佳身後。

佳佳大腦一片空白，無法言喻的窒息感從身後而來。

她聞到了腥血的味道，自己死後那一瞬間發生的事，突如其來閃現在腦海裏——

在佳佳呼吸停止的一刻，朱青高舉鐮刀冷漠地砍下她的頭。

頭顱咕嚕嚕地滾到一團黑影面前。

當時那團黑影慢慢從地上“長”出，身上吸滿了她的血，卻讓身體的黑色更加幽暗。

那個人冰冷地看向她，如同看著螻蟻。

……

桂遲悠悠地註視面前背對他的女鬼。

剛才進來夢境後他去處理了一些事，沒想到處理完，他的女兒又悄悄躲起來，不見了。

雖然自己沒能第一時間發現向芽，但反而留意到有個從他精心構置的夢境裏跑出來的小女鬼。

小女鬼查東西的動靜太大，桂遲立即就發現了。

正好可以讓他處理這些違抗他安排的廢物。

想到這裏，桂遲原本有些煩躁的心，因為即將能處置廢物而愉悅地瞇起眼，似乎預看到佳佳被他捏得魂飛魄散的畫面。

桂遲擡起了手，準備隔著一段距離殺死佳佳。

這時，佳佳緩慢地轉過身，她臉色蒼白，死盯著這個害死她和媽媽的男人。

她感受到有無形的、冰涼的東西已經觸摸到她脖子上的肌膚。

可能下一秒，她就再也見不到姐姐。

而此刻，作為被制造出來的厲鬼，佳佳本應懼怕殺死她的存在，害怕得軟弱癱倒在地……

任由人宰割，亦或是用眼神哀求桂遲放過自己。

但佳佳沒有，這次她只有在怨毒地盯著桂遲。

胸間翻騰的滔天怒氣積聚成一團，她的另半張臉切換成厲鬼佳佳。

兩個佳佳怨入骨髓的視線直逼桂遲。

桂遲眼皮掀起的幅度大了些，他沒有察覺到自己這個變化，掐下去的動作停頓半瞬，他聽見女孩在說話。

“我，王麗佳，以靈魂消散為條件……”

正是這個滯空的空檔，讓佳佳有機會下意識地說出這番話。

桂遲眼睛徹底瞪大，一股星盤斷裂，棋子跌撒的失控感突然從心間裏冒出。

他瘋狂收緊虎口，佳佳的脖子被捏緊得快要斷掉。

她的嘴裏開始吐出渾濁的黑血，血液染汙她的牙齒，佳佳咧高嘴角。

聲音停停頓頓，但尤為清晰地說出下半句。

“我詛咒你，魂魄成豬狗，永不覆人！”

正是這半瞬的停滯，命運的棋盤在悄然打亂變化。

同一時刻，燕貍窩坐在清理空間的角落處，嘴唇白如紙張，身體虛幻了數秒，後才變回固實。

她擡頭定定地望著漆黑的天花板，好似也看見了佳佳詛咒桂遲的畫面。

燕貍暢快地勾起唇，低笑了起來，笑著笑著，淚水從臉頰處滴落。

“終於能改變了啊。”

黑暗中，她的囈語無人聽聞。

作者有話說：

燕貍：許久沒冒出來，冒泡一下~

(是時候拉一下主線，下章會回歸副本線~）

還有，對看到這裏的小天使們，說聲謝謝你們的喜愛嘻嘻，晚安喲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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